前年残冬时节,笔者回老家路上偶遇孩提时期的同村小伙伴,寒暄过后顺便去他家老房子怀旧一番。刚进大门就看到门厅一角摞着一堆“古董”。笔者见怪不怪地上前翻动并细看,然后跟主人相视一笑……彼此都知道,这是旧时“抢縩”用的全套器具!

  主人家曾是本地“抢縩”专业户,他的父辈、祖辈均以此为副业。主人解释说,这些东西原先是架在梁上的,前些天因房顶漏雨才搬下来。他还说,这东西虽然没用,毕竟是大人用过的,他想继续保存下去。笔者自然曰“善”。

  “抢縩”是连读变音词组,其“抢”读同平读“墙”,意思是两手并用,轮番着抓住绳子(或藤蔓等)往身体方向拉拽;其“縩”是方言表音字,读同方言“祭”,指的是用麻类(黄麻、和苎麻等)纤维剖细后首尾捻接成的长丝线,为传统重要的纺织线料。

  “抢縩”的字面含义是把“縩”牵引出来,指的是布料纺织的一个重要工序。具体行为是把已过纺的拟作经线的线料“縩”全部牵引出来,拉直拉顺后绕在线架上,并根据其总长度和粗细程度以及标准布幅宽度等相关数据,确定上机后的经线长度和密度。其后,把所有线料通过浆槽过浆,并拉直晾干,使线料不扭曲和彼此纠缠。过浆后,把所有线料按经线长度的两倍截取,对折后把对折的这头逐条穿过对应的筘齿,并把穿过的线头收住,而把穿过每一个筘齿的两条经线分别分开,以作为经线上机后的上下片……至此,“抢縩”工序告竣。

  “抢縩”后使经线上机的工序叫作“梳布”。其总体目的是使经线上机待织,主要是通过梳理、调整,使原先成股的经线按筘齿的顺序在同一水平面上均匀铺开,并卷到织布机的卷线辊上待织。另一项工作内容就是设置“榺综”,形成供梭子穿行上下织口。

  方言童谣云:“蝴蝶扫厝,蜘蛛经布”。许多老乡可能习惯认为,童谣中的“经布”就是“织布”。其实,这种理解是片面的。

  “经布”之“经”读同“经纬”之“经”,但体现为动词属性,并表达双重字义:其一指“织造”。方言说法如“土经的”(指传统手工织造)、“一年经两机”(一年织两批次布)等。“经”体现此字义的“经布”,可以理解为“织布”,但不能像“织布”那样表达上机操作的具体行为;另一重含义是“牵引,梳理”。此范畴字义的“经布”,实质上指的是“抢縩”。方言说法如“忙给经布一样”(像“经布”那样牵着线料来回走动,并挂在线架上)。

  回到童谣“蜘蛛经布”的“经布”上来。如果视蛛网为“布”,此“经布”可以含混地理解为“织布”,但实际情况是蜘蛛拉着丝来回走动,所编织的是疏格的网,行为更像把线料牵引出来拉直后缠绕到线架上,也就是“抢縩”。所以,此“经布”的原始含义或至少有一层表达的是“抢縩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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